我永远记得在巴音布鲁克大草原的最后一晚。
和朋友坐在离帐篷很远的空地上,天山山脉就在远天之下,和我们一样,被满天星空包围。朋友悠扬的口琴声飘荡在夜的大地上,我用竖笛间或地和着,谁也不说话。
我曾无数次地梦想过这里。而19岁这年,我就来了。
我也许目的地不明,一切都只时凭着朦胧的冲动。所以在爸妈的千叮万嘱和他们熟识的导游的“照看”下被塞进飞乌鲁木齐的飞机,然后又在抵达的第二天就一个人背上包从这个40个人的团里溜了出去。当20多天后我又自己回到乌市找到团友一起搭上返程的飞机时,我已经用自己的脚走过了一段不同的路。
我不能不相信俗世中所谓缘分。有的地方有的人,你以为与自己永无缘相见,它却突然在你身边就出现;有的是咫尺之间,甚至做了详尽的计划,却反而永难相见相识。
巴音布鲁克,今生今世,我来了,也许,永难相见;自此以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在两个遥远的时空,我们将互不相干——人生,本就似匆匆过客,尤其流浪者天涯处处远行,许许多多的事和人,缘吝一面,这又是何等的无奈!
而天也有限,生也有涯,都要经历,恐怕惟有来生。
到天鹅湖的一路上,车窗两侧浮现着远处绵迈不断的天山山脉。雪白和天蓝在一起,可以汇成此世间最美丽的色彩组合。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的一路上,都是这样的色彩,远远的,而又无比清晰地定格在心灵深处,永远无法泯灭。这纯粹的蓝与白,加上到和田、库尔勒所穿越的沙漠的褐黄,构成了新疆在我灵魂深处最原始与基调的冥想。
车到卡拉库力湖的时候,我几乎是扑出车门的——这个雄奇的湖,被雪山众星捧月般地包围与呵护着,公格尔九别山,慕士塔格峰......
我差不多要热泪盈眶了,只来得及向同来的途中结识的朋友叫了一声“太美了”,眼泪就冲了出来。——我想不到我能站在这里——在禾木乡的遍地野草莓和漫山野花中,我哭过;在白哈巴童话般的大片桦树林里,我哭过;在那拉提、伊犁河谷、天山脚下,我也哭过——我并不吝惜或惭愧于我的眼泪,在自然面前,人是可以真实、裸露、脆弱而易于动情的。自然会宽恕这个纵情的、易感的孩子。她爱我,正如同我如此地深爱着她。
朋友对我见到雪山后那副大惊小怪极度夸张的样子颇觉不解与好笑——他毕竟是走过很多路的人,而我——我觉得我的路还刚刚开始,我无须掩饰我内里最渴望、最真切的感动。
在如此神奇的雪峰下,人何其渺小,那与天庭纠缠在一起的雪之峰峦,若隐若现,能不令人想入非非?
我们总在安逸与舒适中忘记作为生命的自己在起着变化:皮肤会起皱,骨头会钙化,血液会粘稠,今日红颜转眼为昨夜黄花,直到我们迈动脚步也十分艰难的那一天,才正视生命,感觉它的大限。
而雪山,永远以她亘古不变的目光,静静地俯视人间,在这目光深处,是荒芜的没有时间的时间在流转。
雪山并不要求人们以怎样敬畏、朝圣的眼光看她,那是人类自己的事,与她毫不相干。我能看一看这样的大自然美景就足够了,重要的是,我看到了,记住了,震撼了,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雪山,我之想带走你冷峻的光辉,和永远的缄默。
今生今世,灵魂因此而永难安宁。
巴音布鲁克,就像旅途中快速掠过的一个绿色之梦。当我坐在返回南京的飞机上时,它立刻遥远得如同一个梦境。
其实在路上行走,翻山越岭,一路走来,无非只留下一段记忆,一些感动,一丝回味。它远去了,它就只是一段回忆了,它不再有真实的场景,它最终属于时间,存在于时光的洪流中,我走过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变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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