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丰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西南缘。小小的县城只有几千人,维吾尔、汉、回等民族的人们守着这块5.4万平方公里的、四周全是风沙戈壁的绿洲上。从策勒到民丰,一路上都是铺满卵石的戈壁滩,偶尔有几丛扎在地下有水的洼地上的沙枣树和胡杨树。过了那条不知名的小河,冲上一座大坡,就见到了民丰的绿色。绿色永远是生命的象征。绿色在中国西部居民的方舟,是人们繁衍的栖息地。
走了很久的戈壁沙漠,见到路边开挖出的栽有一米高的 白杨树的绿色时,扶风和美美从睡眼朦胧中睁开眼睛,“到哪儿了?”到民丰了。到汉代丝绸之路的驿站精绝国了,到玄奘称之于阗东境之关防的古尼壤城了,到人民祈盼丰饶的民丰了。南疆的地名富有诗意,蕴藏着佛教文化。遗落在阿尔金山下的民丰还保留着粗扑的民风。
城中心大十字街头中央的环岛中立着一座高20米左右的砖土砌制的语录碑,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顶端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头像,下面是毛主席的豪迈诗句:“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南疆人民对毛主席充满了感激和爱意。真正接触民丰人,是1992年在海口认识的那位他父亲是民丰县委书记而他自己在古牧地银行工作的小门。小门方脸阔眉,性格像民丰的沙漠一样开阔浓重。小门说,民丰人有风吹不愁、沙袭不忧的特点。我想,这与他们长期生活在漫天黄沙、独居一隅的环境有关。风沙形成了民丰人的坚忍不拔。
何只是民丰人?新疆人都是这样的旷达、豁野,像青松立在青翠的天山之巅,白杨扎在沙漠绿洲的边缘……在那间有6、70年代印记的平房里,从四川绵阳来的一家中年夫妇,经营着小小的川味饭馆。饭馆前的大街就在一个象模象样的巴扎市场,巴扎上有位维吾尔老者的驴车上摆着售卖的干果,是一种代表南疆的葡萄干、杏干、桃脯、巴旦木,还有新疆特有的沙枣。民丰是一座幽闲的小城,城里有长得繁茂的被太阳照射而洒下硕大阴影的馒头柳,柳叶上浮着沙土凝成的灰尘。
人就在这种灰尘下生息劳作。靠近驴车,老者黑色的袷袢、白色的眉须和承受着风沙的脸上荡着慈祥。随手挑拣着那些同样蒙着一层土的干果,像挑拣着出土的文物。我不想给老者那干渴的心再洒进盐水,买了一元钱的沙枣。沙枣是耐旱植物,在旱得龟裂的西域的土地上生长了不知多少个世纪了。我喜欢吃沙枣,绵甜。我家乡小镇的渠埂边就生长着长有几十公里的沙枣树,小时侯一到秋季,就和玩伴们爬上荆棘满枝的树上,任凭坚硬的刺扎破肚皮流出鲜血,挂破衣服……
和沙枣为友的我,印记中盛满了这种娱乐、果腹的天真。春后满大地溢着沙枣花香。我们的汽车里也飘着沙枣花的清香,那是美美在进入墨玉县时从树上折下的一束,灰色的叶子中夹着黄色的花。溢满南疆的沙枣花香啊。穿过策勒绿洲时,美美以她那不太熟练又没有驾照的驾驶技术驾驭着汽车穿行在风沙碎石扑面而来的阿尔金山下的道路上。那风是从塔克拉玛干来的,带着沙,带着石。前路灰蒙蒙的一片,能见度只有几十米。民丰的白杨和柳枝在沙沙作响,风又从沙漠里吹来,街上卷着漫天的灰土,纸片也卷上了天空。风啊,少点吧,你带不来雨水,带不来湿润,却带来了黄沙。民丰人民很苦啊。
卖干果的老者吧一天挣来的十几元钱掖进了袷袢里,赶着驴车冲进了风尘四起的街道里。风啊,别在民丰刮了。驶过尼雅河上的桥,我们也冲进了沙尘翻滚的塔克拉玛干。汉代的尼雅遗址就在流入沙漠中的尼雅河的尾闾。从古至今,民丰人民的祖先就生存在这黄沙是伴,渴盼绿色的沙的世界里。想起了恩格贝披绿沙漠的鄂尔多斯那批志愿者。老了,也来沙漠里植树种草吧:树植在被黄沙裹胁的沟渠间,沟壑中流着清清的细水,沙漠上披着绿草,林间一座木屋,木屋中闪着亮光;白天扛着坎土曼赤脚走在沙和树中,晚上就着灯光上着互连网,在网上发布着自己植树种草的遐想……
四野开阔的戈壁滩上行走的只有我们三人。狂风吹断了我的思绪,一场更大的沙尘暴袭向我们。小时侯没听说过“沙尘暴”的字眼,在地理课本上也没有读过“沙尘暴”。现在,沙尘暴越来越频繁地侵袭着我们的视野和心灵。在大西北,一次狂风就成了一场沙尘暴。今年4月底,从阿拉山口来的风突袭了边城,五分钟内这座城就成漫进了沙尘中……
我们正处于沙尘暴的中心地带。餐桌上越来越多地摆放着山珍野味,扛着杆子的人走进荒野猎杀那无处躲藏的野生动物。那次在北塔山将军戈壁,七个蓬头垢面的甘肃定西来的男男女女,举家在荒芜的戈壁滩上掘着大芸、贝母等。为了保护自己,大芸和贝母们使自己皮肤的颜色融入了大地的褐色的色彩中,但那伙盗挖者还是扛回了一大堆……
人吃完了动物,就得吞噬人类自己了;人吃完了植物,就得挖掘自己的坟墓了。那年我在海南的彩票投注站看见,那位得了头奖100万的儋州男子把其中的60万捐给了海南坡鹿保护基金会。这位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民说,海南是自然赐予我们的。阿尔金山的雪北沙尘蒙着了,塔里木的绿也被遮住了。路旁,迎着狂虐的沙尘,七只野骆驼在觅食着骆驼刺和铃铛刺。被我们行驶的车惊吓后,惶恐地奔进了弥漫的风沙中。在这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你们是怎样生存的呢?野骆驼?
你要教人类也像你们一样返祖地奔跑在这荒漠上吗?在塔中油田的职工公寓里,我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中央台报道,新疆罗布泊地区的野骆驼仅剩了不足千头。野骆驼,斯文.赫定们见过后就再没出现过。中央台说,那支野骆驼科考队在罗布泊地区发现了几十只野骆驼。失去了家园的野骆驼啊,风沙肆虐的塔克拉玛干啊,厮守着迅速缩进的民丰绿洲的人们啊……沙尘暴一直陪伴着我们冲进了塔克拉玛干腹地的塔中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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